这次去上海,发现了一个特别的现象,许多街道旁边,人行道的树阴下,不时看到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排排自行车。开始,我以为是私人的,在这个经济发达交通先进的大都会,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人骑自行车?就是我们那个地处南国边陲的小城镇,骑自行车的人已极少见,一般都坐摩托车或电动车,私家小轿车也日益多起来。莫不是上海人对自行车情有独钟?后经询问当地人才知道,这全是政府提供的免费公共自行车。谁想用,只要用手机扫一扫车上的二维码,就可自动开锁。不用了,放在哪条街边都行,锁好就是。有时暂放一放,办完事返回,不见你原来骑的那辆,旁边若有免费自行车,都可打开任何一辆骑。它们的标志是车上均有二维码。这无疑是一项利民便民、环保、低碳、健身的好举措,对赶路奔忙的外来人员来说,犹如雪中送炭。去年去欧洲,在一些国家,一些繁华的城市,虽然也看到不少骑自行车的人,但未发现有免费公共自行车。

我猛然产生了骑自行车看风景的兴趣。但很久没骑过自行车了,不知道还会不会骑,我打开其中一辆,初坐上去,踩动脚踏,感觉很吃力,车头把不正,摇摇晃晃,身子歪歪斜斜 ,像刚学骑自行车的样子。

我初学自行车,大概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,一日,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,他头戴白色通帽,骑着一辆自行车,面孔陌生,我从未见过。听母亲说,他是八叔。他侨居越南多年,此次回国探亲,前几天才到,住在距我们十几公里的另一个村子的爷爷家,今天来看望我们。少小离家,阔别多年的叔叔归来,一家人甚为高兴。我和姐姐对那辆停在门前庭院的自行车特感兴趣,这是我们第一次看到的自行车,我们很想试着学骑,但不敢开口说。八叔看出了我们姐妹俩的心思,和蔼亲切地说,“想学车吗?推到晒场上学吧。”“多谢八叔!”我们异口同声地道谢了一句。便兴致勃勃地一个在前面推一个在后面扶,同心协力,趔趄踉跄着把车子推过弯弯曲曲的田埂小道,来到生产队的大晒场。姐姐让我先学,她扶牢车子,我坐了上去,脚踏不听使唤,老时滑离脚底,车子不是左倾就是右仄,像喝醉酒,站不正。我的身子也随之偏仄,样子滑稽可笑。姐姐呢,车子侧向那边,她就用力往另一边扳正过来,车子往前,她跑着紧跟其后,寸步不离。不一会,就汗流浃背,扶车比学车更吃力。我们姐妹俩轮流品尝这两种感觉,虽累犹乐。

晒场陆续有人来,不久,晒场旁边围了一大圈,大多是小孩。那时,我们村还没有一辆自行车,不啻为一件新鲜的事儿,大家看得津津有味,好像看杂技。我们姐妹俩蹩脚别扭的骑车姿势,引起阵阵笑声,好不热闹。

我们学了大半天,终于勉强可骑,高兴的心情简直无法形容。学了自行车,却没车骑。八叔走了,车也走了。不知什么时候家里才能有辆自行车,我们痴想,渴望。

几年后,村里第一个拥有自行车的人,是我大哥。那是一辆黑色的永久牌自行车,这种车质量好,坚固耐用,是当时的名牌车。这是他在北海市的岳父岳母送给他的。那时,一辆自行车,相当于现在一台宝马那么宝贵,令人羡慕。大哥平时不怎么舍得骑,去镇上赶集,或出远门时,才偶尔骑一次。每骑一次,回家都用一条旧毛巾认真仔细把车子擦抹干净,然后搬进他的房间放好,谁也不敢动。

有次他居然慷慨地借给别人。一天深夜, “笃笃笃”的敲门声伴着急切叫喊大哥名字声,把我们一家人惊醒。大哥急忙起床,打开门,原来是大队中心小学的一位男老师,学校离我们村不远,只隔一个田垌。他的孩子得了急病,高烧不退,要立即送去镇医院看。镇医院距我们这里有七八公里,走路怕来不及,实在没办法,来问我大哥借自行车。大哥二话没说,即刻搬出自行车,叫他赶快把孩子送医院。那位老师感动得热泪盈眶。

十年后,我工作的第二年,攒钱买了一辆自行车。骑着这辆红色的凤凰牌女装车,心情异常舒畅,上下班、买菜、出行方便多了。自然也把它视为宝贝。但有学生来借,我还是能忍疼割爱的,毕竟人比车重要。

后来摩托车、电动车相继风靡起来,速度快,不费力,比自行车更先进。我买了一台电动车,初开去学校,有位同事乍见,跟我开玩笑说,“哟嗬,鸟枪换炮了”。我笑得一脸甜蜜。

这次我骑上自行车,穿大街过小巷,观光览胜、探古访幽。到外滩细赏风格迥异的“万国建筑群”,观看对面陆家嘴形状各异霓虹变幻五光十色的摩天高楼,俯瞰色彩斑斓满河灯辉的黄浦江。往一些幽静的街区,参观了宋庆龄、黄兴、巴金、柯灵、张乐平等名人故居。走进“夜上海”“田子坊”等古典、精致的小弄堂。

自行车,助我看到了许多意料不到的人文景观,心中盈满喜悦和难以言喻的感激,唤起我对自行车蛰伏的深厚感情和全新的感觉。对人有用的东西,是不会过时的,总能适时显风采。 熏风扑面,舒心惬意,车悠悠,情悠悠。一路风景,一路歌。

发表回复

后才能评论